張更申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又到清明時,我回到故鄉(xiāng)冀南平原的一個小村子,于村西一望無際的青青麥苗間,看望父親。父親雖然駕鶴西去已十幾年時間,卻還是那樣慈祥地 “站”在我的眼前。

父親是一位老鐵路。16歲那年的一個凌晨,父親吃完奶奶特意給他做的一碗蔥花雞蛋面,頂著滿天的星斗,踏上出村的小路,向邢臺市趕去。在離清風樓不遠的一所學校內(nèi),父親參加了鐵路上的招工考試。筆試順利通過,面試卻遇到了麻煩。經(jīng)檢查,父親身高不夠。父親就勢站到一塊磚頭上說: “這樣身高就夠了吧!今年不行,明年我一定還要來。”看到父親如此執(zhí)著,負責招工的一個干部笑了笑說: “小娃娃,個頭兒稍差一點,倒不算啥事。我們是怕你干不了鐵路上的活兒,身體單薄吃不消!备赣H響亮地回答: “我不怕!”少年志氣感動了在場的人們,父親應(yīng)聘成功,如愿成為一名鐵路人。

入路到了省城的石家莊火車站,工作之余,他享受著全新的都市生活。不久,他奉命前往張家口的一個叫沙城的火車站,從事調(diào)車工作。幾年后,他響應(yīng)號召,參加工程局的部隊,奔赴豫西北、晉東南,于崇山峻嶺中,用簡陋的工具,開山、鋪路、架橋,讓新中國的鐵路線一寸一寸向前延伸。線路開通運營后,他毅然選擇了留下來,這一留就與一個個太行小站相伴了幾十個春秋寒暑。父親堅守大山,敬業(yè)愛崗,相繼獲得了車務(wù)段、鐵路局的先進榮譽稱號。

不管是從繁華的省城,到寂寞的大山深處,還是從相對輕松的工作,到艱苦的勞動,父親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祖國的召喚、鐵路事業(yè)的需要,就是他們那一代人的追求,沒有什么豪言壯語,唯有腳踏實地的行動。

上世紀80年代末,父親從太行小站的車站值班員崗位上退休,又在小站的專用線上找了一份臨時性的工作。幾年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小站,回到少小離開的故鄉(xiāng),實現(xiàn)了家人團聚。成為一名退休老人的父親,仍不忘關(guān)心鐵路上的事情。鐵路,是言語不多的父親的主要話題。父親對同樣身為鐵路人的我說: “咱鐵路的每一個行車崗位,都是責任如山,你一定要認真對待,嚴格按標準化作業(yè),不辱使命,做一顆合格的螺絲釘!遍e下來的父親,喜歡散步,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家鄉(xiāng)附近的官莊火車站,在那里感受鐵路新風尚。

父親長眠的地方,不遠處就是京廣鐵路。父親不知在這條線路上穿梭了多少個來回;疖嚥粫r傳出的汽笛音,雄渾有力,傳遞著二七精神的薪火。再往西看,隱約可見的是八百里太行的壯美身姿,那里有山中小站,父親的第二故鄉(xiāng)。對于父親這樣一位老鐵路來說,此處是一個理想所在。站在春風中,我對父親說: “如果您老人家還健在,一定能夠欣慰地看到,十萬公里鐵路的宏偉藍圖,已在華夏大地上變成了現(xiàn)實!甭,又一聲汽笛,從村東的京廣高鐵上傳來,優(yōu)美的動車組正以風一樣的速度,向著南國大地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