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子是勞動的歌吟,在那些人力作業(yè)集中的地方,能夠聽到勞動號子的聲音。我在鐵路工作的幾十年生涯里也經(jīng)歷過一次。
上世紀80年代初,我在四平工務段工作。那時,工務段還負責一些大中修任務,比如清篩、集中更換鋼軌等。換下來的舊軌就臨時散放在線路旁,待施工結束后再集中收集堆碼。那天,公主嶺領工區(qū)集中了所有人員,收集舊軌料,這也是少有的一次集體作業(yè)。平日里,這都是分組進行的,由副工長和班長各帶一伙人上道作業(yè)。這一天,由工長親自帶領,先把散放在線路旁的舊軌用軌道車收集到一起,然后再集中碼放。50公斤的鋼軌,12.5米一根,8人一組,開始幾根還都可以,漸漸地就有人沉不住氣了,抬不起頭,直不起腰,氣也開始喘。工長及時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趕緊招呼大家全都停了下來,然后把副工長叫到一邊,一起商量。
工區(qū)有兩位工長,正工長姓王,副工長姓李,這兩位工長都是老鐵路,一心撲在工作上。王工長最讓職工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在家,他老婆正在做飯,忽然聽到鄰居叫她,便急忙把王工長叫出來:“給我看會兒鍋,我去看看老張家叫我啥事。別忘了!蓖豕らL特意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火爐前,過了一會兒,也不見有啥動靜,就拿過一本《技規(guī)》看起來。他老婆回來,一進院就到處聞,說:“這是啥味啊?”進屋一看,鍋里正冒著煙,她趕緊拎起一端,一鍋飯連著鍋底全掉進了爐子里。這事不知怎么就被鄰居傳到了工區(qū)。李工長也一樣,有一次老婆出門兒,他硬是一禮拜沒起火,等他老婆回來,發(fā)現(xiàn)水缸都被凍裂了。雖然兩人在生活上都含含糊糊,可在工作上卻又都絲毫不差。那時的線路,每季都有軌道車檢查,按發(fā)現(xiàn)問題減分,然后按減分多少定為優(yōu)、良、合格、不合格。他們維修過的線路,如果不是0分,他們都要懊悔好幾天。
當時,王工長對李工長說:“咱們這活兒這么干不行,再這么下去,要耽誤事兒,得想點兒辦法。”李工長說:“要不就找個人喊號子,把情緒調動起來,統(tǒng)一行動,沒準能行。”王工長說:“我看行。”李工長說:“那就你來喊吧,我領著大伙回應你。”王工長說:“我不行,還得你來!
再開工,李工長就把大家全叫到一起,說:“這回咱們?nèi)齻組一起來,跟著我的號子走,我喊一句,大伙兒跟一句,我的號子要是慢的,大伙就跟著接‘哎咳喲隘,我的號子要是快的,就接‘嘿喲’!庇械睦瞎と诉^去都是跟著喊過的,一說即成,大家練了兩遍,就正式開始了。
來到要抬的鋼軌前,站好,卡子也全都夾好,就聽李工長一聲喊,“同志們呢”,大家跟著就一句,“哎咳喲氨,李工長又一聲,“扛上肩那”,大家又“哎咳喲氨,然后就都把杠子抬了起來。接著,李工長和大家就一句緊跟著一句地喊起來,“挺呀么挺起腰氨“哎咳喲氨“往呀么往前走氨“哎咳喲氨。別說,這樣干起來,竟然出乎意料地整齊,胸中的悶氣全都喊出去了,渾身上下輕松了不少。李工長還隨機應變,遇到什么情況就提醒什么,中間有石頭,他就喊,“看腳下呀,慢著走啊,別讓石頭咬了手氨,到達地點又喊,“到跟前兒呀,邁小步啊,站穩(wěn)腳跟慢著落呀”,遇有上坡就喊,“慢慢走啊,上高坡呀,穩(wěn)穩(wěn)當當踩腳窩呀”。沒啥特殊情況,就隨便喊些鼓勵的話,“加把勁啊,別停歇呀,晚上回家有酒喝呀”,有時,還夾雜著一些表揚、批評甚至調侃的話。直到最后一句,“同志們啊,真不錯呀,完成任務樂呵呵氨,一天工作圓滿完成。
收工會上,王工長總結一天工作,張口就來一聲,“同志們呢”,大家異口同聲“哎咳喲氨,然后就都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從那以后,隨著大修段的上馬和機械化的提升,這樣的事情再也沒有發(fā)生過,這一次的勞動號子,也成了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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