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勇

圖一為早期的青島棧橋

圖二和圖三均為膠濟鐵路曾經(jīng)使用的德國信號燈

1899年7月，滿載鐵路建材的 “享尼—埃列門號”帆船從德國北部港口漢堡起航，前往萬里之外的中國青島。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它的消息，它永遠地消失在了茫茫大�！�

1899年7月，大西洋東岸，德國北部港口漢堡。一艘載著1萬多桶水泥的帆船在夏日的陽光下駛?cè)朊Ｃ４蠛！哪康牡厥侵袊鴸|部的青島。這是一趟漫漫旅途：沿大西洋東岸南下，到達歐洲、非洲之間的直布羅陀海峽，向東橫穿地中海，再轉(zhuǎn)東南過蘇伊士運河，出紅海，經(jīng)亞丁灣、印度洋，過馬六甲海峽，到南海，沿馬來西亞和菲律賓北上，經(jīng)東海最終到達青島。

當這艘船揚起風帆，與漢堡揮手告別的時候，萬里之外的青島也在翹首盼望。剛剛占領(lǐng)那里的殖民者正在大興土木。但帆船的航行速度有限，德國駐華公使海靖當年到中國用了1個多月時間，那還是客輪，帆船的行駛速度想必更慢，到達中國需要的時間也就更長。

可是，這艘帆船沒能出現(xiàn)在青島，也沒有人知道關(guān)于它的消息。一同消失的，除了滿載的貨物，還有那些不知名的水手。盡管我們不知道這艘帆船消失在何處，但我們知道它的名字是 “享尼—埃列門號”，船上裝運的是修筑膠濟鐵路的建材。

膠濟鐵路建材何以要漂洋過海運來？原來，按照德國政府鐵路許可權(quán)的規(guī)定，鐵路建設(shè)要盡量購用德國材料。因此，幾乎所有建材都是由山東鐵路公司的柏林經(jīng)理處在德國采購的�？芍^肥水不流外人田。1899年夏季和秋季，柏林經(jīng)理處采購了一批物資。其中，四家德國工廠負責生產(chǎn)鐵橋及涵洞部件，這些部件重6000噸。總量6.5萬噸的小鐵器也交由德國工廠加速生產(chǎn)，在數(shù)年內(nèi)完成。與此同時，柏林經(jīng)理處還向一批德國工廠訂購了首批所需的24臺機車、65節(jié)客車車廂、10節(jié)行李車廂和655節(jié)貨車車廂。

隨之而來的一個迫切問題是：如何把這些物資盡快運到青島。把修筑這條鐵路所需的建材以及今后運營所需的機車車輛從德國運到青島，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時，德國最大的兩家航運公司——德意志勞埃德航運公司和漢堡—美洲航運公司接受委托，承擔了主要運輸任務(wù)。兩家公司每年派出6艘輪船由漢堡、不來梅或經(jīng)過比利時的安特衛(wèi)普駛向青島。由于青島 “沒有適合現(xiàn)代海運要求的任何設(shè)施，吃水很深的大型貨輪不久前還不得不停泊在海灣外，然后通過舢板卸下它們所載的貨物。在那些笨重而體積巨大的部件運輸中，如機車、車廂、橋架等，常常出現(xiàn)舢板經(jīng)不起重負而沉翻或者擱淺，然后又不得不花費許多時間和費用使它們再次浮起來”（《膠澳發(fā)展備忘錄》）�；诖�，德方加快了對小港碼頭的建設(shè)，到1901年春天的時候，吃水4米到5米的輪船和各種舢板就都能�？苛�，碼頭還鋪設(shè)了路軌與鐵路相連，大大提高了物資運輸?shù)男�。當時，一些貴重物資，如機車、車輛、鋼軌，都是通過輪船運輸。一些不太貴重的物資，如混凝土、電線桿、建筑木材等，為了節(jié)省運費，則改為帆船運輸，由此也埋下了事故隱患。

1900年7月底， “享尼—埃列門號”失蹤一年后，裝有3200根電線桿的 “蘇特蘭舍爾號”在蘇門答臘以南海域粉身碎骨。發(fā)生事故的不只是 “蘇特蘭舍爾號”。同年5月，載有6000桶水泥的 “蘇柯特拉號”在航線上著火。同年11月，載有5000桶水泥的 “奧西登號”在斐濟群島著火，船員不得不把水泥卸到那里的海灘上。斐濟群島位于南太平洋中心、介于赤道與南回歸線之間。從蘇門答臘島、斐濟群島這些事故發(fā)生地，我們不難拼湊出這條航線的一些片段。

“山東鐵路公司為預(yù)防海上運輸?shù)膿p失，與5家德國保險機構(gòu)簽訂了海上保險合同。在運輸途中，曾有2艘運送水泥的帆船失蹤、3艘在海上著了火并導(dǎo)致貨物全部報廢�；馂�(zāi)以后，裝運貨物的帆船之間都留有間距�！保ā兜聡谌A殖民擴張與膠濟鐵路建設(shè)》）

盡管海上運輸險象環(huán)生，可是承擔運輸任務(wù)的貨船依然源源不斷地從德國港口向青島大舉進發(fā)。1900年，先后有17臺機車、7臺煤水車、4節(jié)二等旅客車廂、24節(jié)三等旅客車廂運抵青島。據(jù) 《膠澳發(fā)展備忘錄》記載，所有機車車輛在裝船運輸時都是拆卸成零件，運抵青島后再重新安裝起來的。為此，他們建立了能擔負全部機車車輛裝配任務(wù)的四方機車車輛廠�？梢哉f，膠濟鐵路開行初期，每一臺機車、每一節(jié)車廂、每一根鋼軌以及架橋的每一孔鋼梁，甚至用于通訊的每一部電話機、每一個信號燈，都親歷過海浪的顛簸，經(jīng)受過海風的洗禮。

一條鐵路，帶動一條航線；一條航線，成就一條鐵路。大海與鐵路，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者就這樣緊密聯(lián)系在了一起。海路漫漫，伴著風雨，也伴著恐懼。 “5年里，從漢堡到青島，在漫長的航行途中，有多少脆弱的船只經(jīng)歷過類似的恐懼，現(xiàn)在已沒有辦法完全統(tǒng)計，就是這些被記錄下來了的悲劇，也缺乏基本的過程描述。但顯而易見的是，悲劇和死亡終究沒有阻止冒險航行繼續(xù)下去。對帆船公司和帆船主，新的利潤誘惑依然在前面閃爍出金屬的光芒，而對山東鐵路公司，山東鐵路和礦山的利益，則是更大的驅(qū)動力量�！� （《一杯咖啡里的青島史》）

本文圖片均由于建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