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站、小站人的故事
一條鐵路從滬昆線東段貴州境內(nèi)經(jīng)過,一個個小站由此誕生。在這些小站里駐守著一群群小站人,為了守護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們常年維護著兩根冰涼的鋼軌,守護著山區(qū)鐵路也守護著寂寞。這群人來源多樣,高職生、退伍軍人、頂替、輪崗…..他們有著不同的閱歷和處事哲學。但是,在他們身上卻讓我解讀了一個個小站人對生活和工作最真實的一面。我之所以愛著這樣一個群體,一種不一樣的生活,因為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一
1975年4月。
在那個時候,湘黔鐵路剛剛投入運營。我的父親因為支援新線建設(shè),從六盤水工務(wù)段調(diào)到玉屏工務(wù)段,隨后,他回到四川帶著我們?nèi),安家在綠色環(huán)抱的苗嶺小站——翁塘。
在那個時候,這地方只有幾幢簡陋的平房,稀稀落落散落在小站下面的洼凼里。家屬區(qū)四周是層層稻田,整個一個夏天,此起彼伏的蛙鳴聲,成了這里一道亮麗的風景。
在那個時候,父親天天都是迎著朝陽,送走晚霞,肩扛搗鎬和工友們一道養(yǎng)護著線路。盡管那時工作條件極為艱苦,但是父親他們?nèi)粘龆鳌⑷章涠⒌墓爬仙罘绞,依舊天天在小站上演著。他們的想法太簡單不過了,上滿全勤,掙足每月幾十元的工資,一家人生活有著落,孩子們一年的學習費用不愁也就足夠了。
在那個時候,我和一幫職工子弟,就讀于小站下游的農(nóng)村小學。我記得最清楚不過,學校四周有六株翠柏,尤以門前那株樹齡為最,少說也有五百年,其離樹干兩米高處,長滿密實的樹枝。每當課間休息,我都會和幾個調(diào)皮的朋友躥上樹,四處眺望。有時,父親和他的那班工友正好在學校旁的鐵路橋上維修線路,橋下樹上的我則會興高采烈大呼小叫地引起他們的注意。
在那個時候,特別是夏日的傍晚,小站家屬區(qū)最是熱鬧。勞累一天的父親,經(jīng)常和工友們一起,把工區(qū)的大電石燈抬出工具房,打開燈盒,放進電石,加上足夠的水,在家屬區(qū)不大的院壩里點亮,然后圍坐在燈下抽著廉價的香煙,探討白天工作中遇到的難題。我和一幫小伙伴喜歡借此機會,湊著“熱鬧”,大玩“躲貓貓”游戲。一番手心手背,“轟”地在家屬區(qū)四周散開,讓猜輸了的小伙伴尋找。于是,一嘲戰(zhàn)斗”開始了。嗬!熱鬧極了。我們無憂無慮地玩耍,直到電石燈熄滅了,才在父親的催促下,急不情愿地停止戰(zhàn)斗。
在那個時候,工友們眼里,我的父親算得上是有大學問的人了。舊社會上過高中的父親,時常讓工友們刮目相看。他多才多藝,有時一高興,也會在電石燈光下,拉著二胡,唱上幾段川戲。很有表演天賦的我,這個時候,也喜歡表現(xiàn)自己,常常跑回家中,翻出父親的勞保棉大衣,穿在身上,有板有眼地唱上一段京劇《智取威虎山》,還有板有眼地學著戲里楊子榮的招式。一番演唱和比劃,時常也會博得大人們一陣陣喝彩聲。
在那個時候,我惟一感到欣慰的是,畢竟比父親灑脫得多。野氣十足的我,除了睡覺時還算有幾分老實外,其余時間,不是上山邊采菌子邊瘋玩,就是放學后和一幫子弟下河溝捉魚蝦。遇到大雨天,我會喜滋滋地拿上一個撮箕,到家屬區(qū)下面的涵洞口守候著,等待上游沖下來的魚蝦“自投落網(wǎng)”。漲水期間,收獲三五斤小魚蝦是常事。魚蝦拿回家,經(jīng)過母親加工,就成了過年過節(jié)和招待來賓的美味佳肴。到了秋天,我會用父親發(fā)的勞保口罩,精心縫上一個小口袋,綁在竹竿上,放學或星期天就蹲在河溝邊,耐心守候著,網(wǎng)到小魚蝦,在一個小瓶里放些清水養(yǎng)起來。這給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樂趣。漸漸地天氣冷起來了,小站下雪了。我們這幫小淘氣鬼在雪地上捏雪球,在家屬區(qū)的院壩里追逐、嬉戲,喊聲、笑聲連成了一片……
離開小站翁塘是一年以后的事,父親調(diào)到鎮(zhèn)遠養(yǎng)路領(lǐng)工區(qū)代理計工員,我終于去了小站人以為的大地方讀書。離開的那天,整個屋子擠滿了人,那些熟悉的人叮嚀、祝福的話語連連。如今,頂替父親工作近三十年的我, 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jīng)成長為一名車間中層干部,然而,小站的昨天還那么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
二
1980年,我告別了我的學生時代,頂替父親工作,在離家30公里遠的水花線路工區(qū)錘煉自己。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回到鐵路,重復(fù)父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盡管班主任到家苦口婆心地相勸,早已抱定自己苦一點,成全弟弟妹妹,把掙錢解除父母憂慮,視為對父母的一番孝心。
我到工區(qū)報到的那一天,面對陌生而偏僻的小站環(huán)境,心生許多不習慣不自然,有些孤單、寂寞。晚上,毫無睡意的我,坐在寢室門前打發(fā)漫漫長夜。那天,月光銀亮,銀色的光輝從天際傾泄下來,灑在站區(qū)四周,星星掛在天際眨巴著眼,泛著銀光的鐵軌向遠方伸去,沒有列車通過的時候,小站恬美而寧靜。
忽然,一陣悠揚動聽的歌聲伴隨著吉他聲,從不遠處傳來。歌詞大意是:“身披朝霞送走夕陽,肩扛鐵鎬戰(zhàn)斗在鐵道上。別看我們是個養(yǎng)路的黑小伙,臉又黑,膀又闊,偏偏還愛唱支歌,什么歌?養(yǎng)路歌,鋼軌枕木石砟道釘和搗鎬,歌不離養(yǎng)路呀養(yǎng)路不離歌,我像道釘呀道釘像我,都為安全放光熱!蔽覍ぢ曀奶幩阉。月夜中,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黑影,正在不遠處的魚塘邊,懷抱吉他,悠閑地邊彈邊唱。唱到動情處,聲音提高了八度。我信步向他走去,并在他身邊站了好一陣子,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專注的雙眸,飽含對線路工作的一腔熱情。時至今日,他那首自彈自唱激越豪邁的《線路工之歌》尤在我腦海中回蕩。當年,就是這首歌像火種點燃我對前途、理想、工作和生活的希望之火,激勵著我在幾年小站工作中,拋灑熱情,拼搏進齲就在那天夜晚,我們兩個有著相同愛好的年輕人認識了,我們開心的聊了起來,并且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通過交談,我得知他是省城貴陽人,兩年前來到這里從事線路工作。他說吉他是他的摯愛,在這兩山夾一谷的小站工區(qū),八小時之外用來趕走寂寞聊以自慰,自娛自樂彈唱一陣心情就會好起來。
記得有一天,我下班回到工區(qū),看見了幾天前去段上開團代會的他,那天,他丟了魂似的,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站在工區(qū)門前。我一打聽,才知道一不小心,他下車時遺忘了那把心愛的吉他。好長一段時間,由于沒有了吉他,我們開始輪流使用我的那把吉他,我唱時他來伴奏,他唱時我來伴奏,其樂融融,好不開心。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天,他興致勃勃地告訴我,段上通知他,他將回到省城附近的一個工務(wù)段工作,三天后報道。天天呆在一起不覺得,一旦要分別了,心中才覺得有些難舍。那時,我受工友們之托,進縣城買了一把紅棉吉他贈送他,他激動的半天沒說一句話,眼里噙滿了淚花。為了感謝工友們,臨走的頭天晚上,他準備了一些酒菜答謝大伙兒。端起酒杯,他第一句話就說:“兄弟們,祝愿你們早日走出大山,有所成就,成為鐵路建設(shè)的有用人才!彼贿吪e起酒杯,一邊發(fā)話。“也希望你在新的單位發(fā)揮所長,有所建樹,最好撈個段長當當,兄弟們也露露臉!蔽掖泶蠡飪阂贿吀闪吮芯疲贿呎{(diào)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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