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軌與汽笛之間的勞動﹙組詩﹚

李木馬

鋼梁橋上的勞動者

——致一位女橋梁工

曹美英，美麗英雄

在大山中的百米高空

成為穿勞動布工作服的仙女

天空中的勞動和舞蹈

為鋼梁除銹，上漆

像給孩子擦凈身子之后

穿上漂亮的衣服

防銹漆，內(nèi)衣是橙色的

——朝暉夕陽的顏色

面漆，外衣是灰色的

——屬于藝術(shù)的高級灰

你那么專注，凝神

你把厚度均勻的陽光

涂刷在每根鋼梁上

你在書寫，你在描繪

你在舞蹈，鋼梁橋上的芭蕾

探臂，扭身，回眸

對于大地上仰望的目光

你只是一只天空中透明的螞蟻

狹窄的鋼梁是你的舞臺

你需要聚精會神，屏住呼吸

你在天空的湖面上如履薄冰

把兩行腳印并成一道直線

你步伐沉穩(wěn)，手法細膩

你總是提醒自己

穩(wěn)住心神，向上看，向遠處看

一刷，一刷，你不急不慌地刷

刷出大地與河流

刷出群山和遠天

刷出云絮和鳥鳴

刷出一片晴朗的心情

行走在天空中

你的足尖肯定而堅實，是的

艱苦的勞作也會升華出自豪

你心中的遐想與期盼

每每順著鋼梁的斜坡，助跑，展翅

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是的，無論是工作、生活

還是一條鐵路健壯的骨骼

都應當拒絕生銹，拒絕腐蝕

你不倦地幫助它們，幫助自己

你與它們并肩攜手

抵擋歲月的風霜雨雪

為生命中鋼鐵的品質(zhì)保鮮

列車駛過，是誰飄飄欲仙

你騰云駕霧，你讓汽笛穩(wěn)穩(wěn)托起

此時此刻，大地，鋼梁橋

山谷中清新的空氣和植物的顧盼

都隨著你的呼吸與脈搏

幸福地震顫

而系在腰間的安全繩

是仙女挽在臂間的飄帶

提在手中的油漆桶

也像金屬的小小花籃

在那里，漫山的花色呈現(xiàn)液態(tài)

一只身穿工作服的輕盈雨燕

一只鷹，總是好奇地逡巡

在天庭的車間充當你的護衛(wèi)

而你的心中，爛漫山花澎湃如海

你愛上一同進山的鐵路工友

請滿山的紅杜鵑和蝴蝶蘭

變成現(xiàn)代版的梁祝

見證歲月以及一段鐵質(zhì)的愛情

王庭虎，工地上的 “老虎”

在領(lǐng)獎臺上他是羞澀的

在麥克風前他是木訥的

到了施工現(xiàn)場

王庭虎才成為回歸山林的老虎

他俯身在鋼軌上

一雙虎目成為一把長長的尺子

沿著鋼軌的下顎延伸開去

每天彎腰5000次以上

那專注的眼神

滿是牽掛，滿是愛戀

在天庭之下，橋梁之上

在隧道的狹長空間

我看見一只工地上的老虎

奔突，呼喊，甚至“張牙舞爪”

他橘黃色的工作服被風鼓動

威武著油漬的斑紋

養(yǎng)護自己管轄的線路

好比農(nóng)民侍弄地里的莊稼

他愛線路，像愛他的女人

他呵護線路

勝過呵護他的兒子

一只常年生胃病的老虎

一只常在隧道的黑暗中

用拳頭抵住胸口的老虎

祈禱轟鳴的火車以及

鋼鐵一樣冰冷的風

可以將他的隱痛

和不愿提及的往事帶走

那一年，年邁的母親病重

趕上線路大修

他無法回老家照顧

夜深人靜時分，難忍心中掛念

這個靦腆得像大姑娘的男人

平常說話都很少大聲

此時，居然站在山頂上

朝著家的方向吶喊：

媽——兒對不住

你那一年，老家遭遇洪災

妻子在電話里催他快點回來

他流著淚水，對妻子大喊：

巴山鐵路也在抗洪

你帶上老人孩子

先到親戚家避一避吧……

往事，僅僅幾分鐘的閃回

他又揮舞著有力的手掌

在工地上恢復了一只老虎的本性

我記住了王庭虎，一名養(yǎng)路工長

——一個勞動的王者

鍵盤奏鳴曲

——致一位鐵路售票員

噠噠噠，噠噠噠

像馬兒奔跑，如時針滴答

你的手指像活潑的小鹿

蹦跳，回眸，步履輕盈又瀟灑

噠噠噠，噠噠噠

每個字符就是一個音符啊

每個手勢都是愛與情的表達

噠噠噠，噠噠噠

你專注地敲擊著鍵盤

一個手勢，一個眼神

一句問候，一個微笑

有人說，你眼前的屏幕

不僅是閃爍的數(shù)字上上下下

那是情與愛的小小密碼

唰唰唰，唰唰唰打印出來的不僅僅是張張車票

還是一曲曲汽笛的頌歌

一葉小小的船帆

讓旅客舒心地登上列車

無論故鄉(xiāng)，無論天涯